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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断清明上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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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断清明上河图

隐藏在盛世巨制《清明上河图》背后的故事,再次昭告世人:再美的梦也是梦,是梦总会有醒来的那一天——
  
  (一)形象工程
  
  时值清明,一代画师张择端兴致勃勃地来到了汴京城外的三步桥。站在桥头举目四望,青溪潺潺,薄雾缭绕,处处美景令人心旷神怡。可看着看着,张择端不觉皱紧了眉头。
  
  他这一愣神,躲在翠香楼内盯梢的马留胥便屁颠屁颠地跑到喝花酒的主子赵邕跟前,尖着嗓子汇报:“大人,张画师的脸好像阴天了。”
  
  赵邕是皇亲国戚,在工部任职员外郎,主要负责汴京大街的管理与修葺。听到报告,他紧忙推开嗲嗲撒娇的青楼姑娘,探头看向窗外。只见三步桥前,招魂幡引路,七八个披麻戴孝的送葬人哭哭啼啼,正抬着棺材走向张择端。也难怪张画师不高兴,踏青游玩却撞上了发丧的,能不晦气吗?瞄到张择端主动退步让路,又叫住送殡人问了句什么,赵邕回手赏了马留胥一个嘴巴子,气哼哼斥责:“本大人要的是安居乐业,不是哭爹喊娘。这点事都安排不明白,你长着脑袋还有何用?你听好,如果张画师去了金池铁塔,繁台梁园,你也回你姥姥家吧!”
  
  张择端虽是个画匠,无官无职,但在赵邕心里,他比三部六曹的那些尚书侍郎们更有本事。原因很简单,半年前,端王赵佶坐上了龙椅,史称宋徽宗。宋徽宗喜好书画,像张择端这般几百年才出一个的丹青高手自然备受青睐。更何况,他这次清明出游还有个目的:采风,为皇上创作一幅能体现大宋王朝国泰民安、天下升平的画。放眼京都,能入画的胜景数不胜数,诸如金池夜雨、铁塔行云、繁台春色、州桥明月、相国钟声……每一处都由一位员外郎负责,也都争着抢着巴结张择端。为了能让他相中汴京大街,赵邕没少动脑筋。这年春迟,杨柳枝头还未泛绿,好办,刷一层青染料;道路两边有不少陈旧民舍,也好办,把人打出去,连夜拆掉!瞅着汴京大街改头换面,赵邕暗喜:只要张择端把这一路的繁荣景象画下来,皇上必会龙颜大悦。而我治理有方,自然也会升官发财。谁料,好戏刚开场,就让送殡的队伍搅了好心情。
  
  主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马留胥禁不住心头一哆嗦,冷汗涔涔而下:“大,大人,都怪小的无能。我们该怎么办?”
  
  “跟上他,见机行事。”主仆二人起身要走,却听楼下传来阵阵叫人酥骨肉麻的调笑声。赵邕伸脖一瞧,乐了——三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缠住张择端,正生拉硬扯地往翠香楼里拽。眼见张择端窘态百出,脱身不得,马留胥一捋袖子,抬腿要去轰走姑娘,却听“咚”的一声闷响,后脑勺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老拳。
  
  是赵邕打的。头晕目眩中,马留胥琢磨透了主子的心思:男人进了温柔乡,枕边香风呼呼一吹,啥事都好办。可不等他开口奉承,张择端已冲出姑娘们的包围,落荒而逃。
  
  先遇送殡人,后遭青楼女子调戏,张择端对汴京大街的印象定会大打折扣,这可如何是好?赵邕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一丝冷笑浮上了嘴角。而此时,熙熙攘攘的闹市区变故又生——路边,一个上身赤裸的杂耍艺人拉开场子,边耍边吆喝,过往行人纷纷拥去看热闹,谁都没留意不远处有头刚卸完货的公驴春心大动,冲着拴在对面茶馆前的一头母驴“咴咴”直叫。得到母驴的回应,拉货公驴扬起前蹄一通乱踏,猛地挣脱缰绳拖拽着车子奔去。
  
  “不好了,驴毛了——”
  
  惊叫声中,一个看上去约莫六七岁光景的小男孩吓得呆立街心,眨眼间便被疯狂冲来的驴车撞得横飞出去……
  
  (二)实画实说
  
  天色渐晚,愁眉不展的张择端回到了下榻的悦来客栈。一踏进客房,就听一阵呵呵笑声撞入了耳鼓:“张画师,累了吧?兄弟我冒昧叨扰,还请见谅。”
  
  闻声看去,张择端认出了这位不速之客:主管金明池的工部员外郎陈孟熙。金明池又叫金池,水清林密,风景秀丽,位居四大皇家园林之首。眼下,主管亲自登门拜访,还称兄道弟,张择端哪能不明白他的用意?陈孟熙倒也痛快,顺手推过一只小木箱,说:“张画师,还是去我的金池吧。不说五殿相连的宝津楼,状若飞虹的骆驼峰,单单满园的奇花异石、珍禽异兽、船坞码头和战船龙舟,随便哪一样都能抵得过这条破街。”
  
  木箱之中,装的当是金银。张择端瞥了一眼,心下正犯迟疑,赵邕推门而入,怪声怪气地寒暄道:“幸会幸会,不知是哪一阵风把陈大人给吹来了?”
  
  “赵大人,我,我只是顺路,顺路。”陈孟熙拱手讪笑。
  
  明摆着,两人虽然同为工部正四品朝官,所管差事也一样,但赵邕姓赵,当今天子也姓赵,一笔写不出俩赵字,人家和皇上同一个老祖宗,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赵邕斜眼瞥着陈孟熙,说:“真巧,本官也是顺路。陈大人,我在这儿不会妨碍你们吧?你们继续。等你们聊完,本官也有点小事想请教一下张画师。”
  
  傻子都能听得出,赵邕是在下逐客令。陈孟熙拍拍木箱,知趣告退。等他前脚一走,赵邕便敲着木箱问:“张画师,你不会去金池吧?”
  
  “不瞒赵大人,在下确有此意。”张择端生性爽直,撩起沾染着斑斑血迹的衣襟冷声回道,“在下作画,素以写实为主,想必赵大人也不愿看到我把它画进画里吧?”
  
  衣衫上的血渍是在闹市中留下的。小男孩被驴车撞倒在地,奄奄一息,周遭来来往往那么多行人全做了看客,居然没有一个人上前救助!张择端既心疼又心寒,几步赶过去,抱起满身血污的小男孩跑向回春堂。更可气的是,回春堂的吴郎中连眼皮都没抬,伸出鸡爪子一样的五指吐出了两个字:八两。不救人先提钱,这算什么世道?见张择端越说越气愤,赵邕“啪”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冲门外喊道:“马留胥,听到张画师为何要走了吗?本官命你速去抓捕养驴的车夫和回春堂的郎中!”
  
  “是。小的这就去办。”马留胥颠颠跑进,问,“大人,那抓起来以后呢?”
  
  赵邕冲张择端阴测测一笑,做出了个割颈的动作。张择端心头“咯噔”一下:抓人归开封府,你个工部的员外郎有何权力滥抓滥杀?再说,纵驴酿祸的车夫和黑心索财的郎中虽可恨可气,可罪不至死。赵邕这么做,分明是在逼我留下。赵邕看破了张择端的心思,得意洋洋地打开了那口木箱:“几个小钱,两条人命,孰轻孰重,还望张画师好好掂量掂量。”
  
  人命关天,岂可儿戏?当晚,张择端睡意全无,秉烛挥毫。他已想好,这幅画就叫《清明上河图》,从三步桥一直画到闹市街区。既然赵邕以人命相要挟,那我便顺着你,“实画实说”,让皇上欣赏欣赏真实的汴京大街!
  
  晨光熹微,张择端忙了个通宵,基本完成了第一部分汴京城外的构架:石桥,茅舍,晨雾,送殡人。活动活动累得酸软的手腕正想睡一会儿,门外,突然脚步杂沓,哭声震天。紧接着,十几个百姓“呼啦啦”拥进门,齐刷刷跪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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