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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耳子散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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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气爽时,秋风象巫婆的大袖子东甩甩西抽抽,吸干了大地的湿气,子粒硬邦邦呈亮亮地泛着青气。那些根浅身轻的老苍子棵纷纷随风游动,象找不到家的可怜人。小儿们开始唱了:老苍子,逃荒荒,丢了苍耳子直喊娘,流浪天涯也惶惶。

苍耳子散文随笔

妈妈说小瘸子就是一颗苍耳子,他刚五岁,脑壳又圆又大,两只大眼睛瞪歪瞪歪的,在高高的额头下徘徊,流露出不尽的忧伤。出生不久,爸爸死了。会走路时,妈妈疯了。妈妈整日整夜在野地里跑啊,拽不动也扯不回来。晚上和姐姐睡在冰凉的土炕上,半夜爬下炕到锅里找吃的东西,被玉米秸拌倒了,摔断了腿,哭嚎了几个月后,腿不疼了,却只能歪歪斜斜地走路了。天一暖和,小瘸子就和姐姐吃住在田野里,有时跟妈妈一起睡垄沟,垄台是枕头,小草是绒被。唧唧咯咯,吵得星星害羞月儿脸红。小瘸子揪苍耳子粘在姐姐头上,一圈又一圈,姐姐象公主一样,蹦啊跳啊,仰起小花脸笑,围在妈妈身边,风吹雨打,他们很满足。妈妈犯病了,狠心地丢掉他们,象老苍子棵逃得无影无踪。两个小苍耳子悠悠荡荡,东闯西撞,靠百家饭食活命。下雪了,田野凄凉,土路漫长,姐姐被一户人家收养了,小瘸子可怜巴巴地追着马车,车上姐姐不懂事地笑啊,逗着弟弟,还以为是闹着玩,渐渐地走远了。雪越下越大,蒙蒙白色迷失了村落的烟火。村道上,小瘸子顺着车辙印爬呀,再爬呀,雪痕踉踉跄跄地开花,喊声震动荒野。小瘸子进了敬老院。

妈妈是他唯一的远房姐姐,有阳光的天气路儿平坦,小瘸子一拐一拐地来看姐姐。妈妈忙前跑后为他做烙饼炒鸡蛋,他饱饱地吃一顿后,念叨:姐呀,我想找我姐。妈妈叹气,安慰他说:别着急,慢慢打听,咱能找到她!小瘸子默默地走了,一歪一斜地,扎煞胳膊找着平衡,土路在他脚下一跳一跳地延伸着,孤单的小苍耳子呀,谁看了心里都一阵阵疼。

有一天黄昏,田里的人们都忙着拔草,累得汗水淋淋。敬老院来人找妈妈,急急地说:小瘸子不见了,已经两天没回家了。妈妈一听,扔下活计就跑去找他了,走了七个村子,绕了三条大河,在一片谷子地里发现小瘸子了,脸儿惨白,手里纂一把青刺刺的苍耳子,晕倒了。正被几个扛锄头的人叫唤着,好心的嫂子端来水,塞给他一块饼子。姐姐没找到,小瘸子只好回敬老院了。

时光象一棵婆娑的大树,酝酿出浓浓的情意,每一个日子都变成叶片,刷刷刷,随风流转,让小瘸子长出刚毅的喉结,黑黑的胡子,青筋突突的大手,又粗糙又温暖,抡起镐头刨粪疙瘩的劲不输给正常人,敬老院的爷爷奶奶们都疼爱这个相依相伴的'好孙子。小瘸子不讲话,心事都烂到肚子里。他已经去过那个名叫板花的村子十来次了,每回都张望一个靠村西角的院子,有个女子让他心跳心疼想哭,看她扫院喂猪摘豆赶鸭子的影,象妈妈,更象姐,可咋跟人家问呢?八月节前一天,他又来找妈妈讨主意。妈妈听了,笑笑说:这回准吗?都几把这样的事了?小瘸子不好意思地低头笑,开始央求妈妈了,妈妈打扫几下身上的尘土,领他走了。傍晚,妈妈眼睛红红地回来了,看见爸爸,未说话先捂着嘴流泪,又笑笑说:真是他姐!十三年前,姐姐被领走时乐呵呵,做在马车上看不见弟弟了便拼命地哭闹,被强行制止后,一股急火攻心,大病一场。一个月光景,大眼睛眨呀眨的,不会说话了。安静地坐在门槛上,一天天望着远方,不知道吃饭睡觉。那家人愧疚般地疼她,一天天养大,却非同寻常地乖巧懂事……妈妈接着说:小瘸子上前拉她的衣襟,她回头惊喜地打量他,既而呆住了。一会儿,嘴张得黑洞洞样,突然干嚎几声,泪淌了一脸,扑过来哆哆嗦嗦地抱住了小瘸子。

姐弟俩走在田野上,看见一只小狗钻进庄稼地溜达一会儿,回来时,浑身挂了许多刺球球,它感觉不对了,又抖擞又打滚,也赶不掉几个,那些轻灵灵的苍耳子找到温暖了,怎会离开呢?像小瘸子正依偎在姐姐身边说话,顺便在她乌黑的发辫上粘满苍耳子,瞧瞧吧,姐姐又像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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